定海城外,清心寺外十分荒凉。
“最近这几天,海面上出来了妖物,城里也出现了旱魃。”
“百姓们虽然都在祈求佛主保佑自己平安,但也都是嘴上说说,并没有进入庙里来拜佛。”
甄知古站在那漏风的门板前,有点可惜的说。
“当然,这也不能怪他们不够真心,毕竟这座清心寺里扣押着一位妖僧,多半也是没人愿意来的。”
...
妖僧法号‘清文’,其人面相不俗,手段也十分残忍。
他追求极端的佛法,所以每次行善之后,他都会当着众人的面,杀死一人当作六道轮回的补偿。
最终,妙空法师将他擒拿,并且关押在了这座清心寺内,至今已经上百年了。
甄知古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个故事,但是他始终不相信。
直到踏入修炼一途后,他这才清楚了。
原来,妖僧清文居然是一位实力强大的灵境,而且如同传闻中所说的那样,被困在了清心寺中。
人族修士,一入灵境便能增加三百年的寿命,而妖族修士寿命更是悠久,入了灵境,怎么着也是五百年的寿命。
等到定海城里再也没有了妖僧的传说,那时候,清心寺才能有百姓前来拜佛。
但是妖僧清文究竟是好是坏?
这个谁也说不清楚,但是既然妙空大师愿意收留他,想必也不应该是坏人。
“对了姑娘,我差点都忘记了,清心寺的住持,也是有名的地上神仙,他的佛法也能够驱散毒气,但是他好像也出远门了...”
甄知古说着,做出了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。
沐子絮朝着他翻了一个白眼,然后独自走进了这座破旧不堪的庙宇。
甄知古,你很好的解释了马后炮的含义!
她不愿意再听甄知古多说一句,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座残垣破败的古庙之中:
寺庙两侧,禅房里生出了杂草,鹅卵石铺的小路也被荒草掩埋;
大雄宝殿里,高峻的屋脊已经断裂。
阳光透过瓦片间的漏缝隙,直射在了斑驳风化的佛像上。
甄知古把昏睡不醒的五人安置在了木架上,然后用绳子把木架拉进了庙里。
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,伸手指道:
“前面拐角有一间新修葺过的佛阁,庙里的三个出家人都在那里打坐。”
沐子絮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,然后朝着大雄宝殿的屋檐飞了上去。
下一刻,甄知古的眼前就只剩下了大雄宝殿上留的一道残影。
“诶...”
他无奈的叹息一声,独自拉着木架上的五人,走向了那佛阁。
......
清心寺的大雄宝殿之下,有一条幽深的暗道延伸很远。
在暗道的尽头,摆放着一尊古老佛像,一座生锈的灯台,以及一件袈裟。
佛像前面的蒲团上,一个敦厚的和尚正在诵念《往生咒》。
他,就是妖僧清文。
沐子絮轻轻挥袖,磅礴的远古水灵力就化成了一条淡蓝色的水龙,朝着那妖僧呼啸而去。
但是那和尚依旧是打坐诵经,完全不顾左右。
等到那水龙即将撞向那摇摇欲坠的古老佛像时,它却好端端的自行瓦解,然后化成了灵气消散于空气中。
“这是......妖力?”
沐子絮低了眉头,定神看去。
那古老而又残破的佛像上,笼罩着一个暗红色的、用特殊妖力凝聚的薄膜,正是它护住了这尊石像!
此时,那面相敦厚的妖僧清文睁开了双眼。
他转过头去,对着沐子絮说道:
“贫僧修行的乃是轮回佛法,一来,不还,阿罗汉。”
“佛主对我说,因果不可改,轮回方能信。我要救这五人,也需再杀五人抵消罪恶。施主你可想好了。”
沐子絮冷哼道:
“你早已灵境大圆满,佛家心法对于你没有任何帮助,为何要执迷不悟信轮回?简直是自讨苦吃!”
那清文和尚笑道:
“我早年修炼灵蛙禅功,总觉得它不能长久。后来我转投佛门,从中学习了《往生咒》这才明悟本心。”
“佛主既然能够达成无上至尊之境,那就说明佛法是无错的。”
沐子絮闻言,不再多说什么。
她手心一展,一把长剑就落入掌中。
剑穗上挂着的碧绿寒玉叮当作响,但是很快就被气浪撞击的声音给掩埋住了。
妖僧披着袈裟,双手挥舞着禅杖。
禅杖在他的手中飞旋,形成了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。
昏暗的地窟里,刀光剑影一阵乱窜。
但是,清文和尚双臂齐动,瞬间激起了自身的两股灵力:
澎湃的妖力和佛家的辉光!
这看似毫不相关的两者,此刻居然和谐的结合在了一起,将那悄然袭来的万千剑影给震成了碎片。
“你明明是个妖,放着妖族的功法典籍不去修炼,偏偏要痴心于佛法,难怪你灵境大圆满之后,仍然只有五阶的实力。”
沐子絮收起了长剑,冷笑一声。
“要是想修得往生轮回,你不应该自废妖修,专心佛法么!”
妖僧闻言,猛地瞪大了双眼,呵斥道:
“妖修乃是我根基所在,根基若断,佛法如何存留!”
等到他的话音在地窟里消散,妖僧清文这才发现,刚闯进来的那面纱女子早就失去了踪影。
而自己刚刚,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出神了......
“大乘佛法,不是能包容诸天之道么?”
可怜的妖僧,转心修炼了百年的《往生咒》,未曾有半点动摇之心。
但是就在今日,他和一个陌生女子对答了两句之后,居然生出了心魔!
一声叹息之后,妖僧重新坐回了自己的蒲团上。
紧接着,地窟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,没有了昏黄的灯火,也没有了那持续不断的诵经声。
如果沐子絮所说真是对的,那么,自废妖修也未尝不可!
如果她的这些话只不过是萦绕佛心的邪魔,那么,往生极乐依旧是正果!
这让他想起了数十年之前,他第一次来到清心寺的时候。
当时,他问住持妙空大师说:
“我为妖修,亦修佛法,佛主愿渡我否?”
那年迈的老僧双手合十,诵念道:
“因果不可改,无缘不可渡。入我清心寺,抬头见真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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